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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章 洞房花燭永不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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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落將近,房間裏的光影逐漸晦暗。

千梧坐在中古桌前,左手拿著管家的香皂,右手拿著洗手臺上那一塊,反覆比著聞。

眉目間含著一絲困惑和不甘,他低聲自言自語道:“明明一模一樣。”

“行了,上頭。”

江沈從他手裏把兩塊香皂都拿走,說道:“今晚無論誰選中,我們都再去洞房觀摩一次。”

話音剛落,一個腳步聲奔跑停在門外,隨即門被通通通地砸響。

“是我!!彭彭!!”聲音驚慌極了。

彭彭臉色慘白,滿是裂口的嘴唇劇烈地打著哆嗦。

江沈站在門口驚訝問:“怎麽了?”

彭彭雙目空洞,帶著哭音道:“屈櫻……她太莽了,又莽又暴力,她……我……”

千梧皺眉打斷:“你們該不會是去——”

“我們去殺了莊園主!!”

彭彭爆發地哭嚎起來:“她騙我!她讓我帶路去婚房外找線索,結果不由分說沖進屋裏就要殺人!”

房間裏寂靜了好一會。

千梧眼底逐漸冷漠,片刻後問道:“所以,就那麽殺掉了?”

“是,我也萬萬沒想到真那麽容易。”

彭彭淚水和鼻涕一起吞,抽噎道:“你猜的沒錯,他白天只是普通血肉軀。屈櫻身手不錯,和他不分上下,我……我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老爺們,再害怕也不能扔著女生不管啊!我也幫了忙……”

“這是我第一次殺人……”他喃喃地說著,腳一軟坐在地上,抱住膝蓋淚流滿面。

江沈眉頭緊鎖。

千梧卻忽然脆聲笑起來。

“所以你們就覺得任務就完成了?”他輕笑低語:“那還何必用腦子,想辦法留個掃不掉的路標就齊活。”

“各位。”

屈櫻從樓梯口走過來,右肩塌下去,垂下的手遍布血口。

她的狀態和剛入本那兩天完全不同,那股鎮定和溫柔沒了,慘白的臉上滲著一絲勝利的笑意。

“一切結束了,我們很快就能離開。”她輕聲道。

千梧看她一眼,“你人沒事吧。”

“胳膊脫臼了,但還能活。”屈櫻從兜裏掏出手帕一下一下地擦著手,遺憾道:“坦白講,殺掉莊園主本人確實不難,我們浪費太多時間了。”

千梧不過一笑,“我只希望你的魯莽沒有帶來強制性災難。”

“殺都殺了。”江沈拍拍他肩膀,“先等等看今晚女傭怎麽說吧。”

夜幕降臨,十一點逐漸迫近,千梧躺在黑暗中的床上望著天花板。

他緊緊地攥著那塊香皂,越近夜晚,他就仿佛越莫名地恨這塊香皂。堅硬的皂體抵著虎口,不知過了多久,虎口周圍的皮膚都被磨得痛了起來。

可香皂仍舊冰涼,堅硬……

仿佛那是一塊永遠不會化開的香皂。

千梧心裏一閃,猛然坐了起來。

距離十一點還有十分鐘,江沈敲半天門也沒聽到回應,便自己推開了。

浴室裏嘩啦啦地放著水,黑咕隆咚地,千梧喊道:“過來看!”

江沈走進浴室,黑暗中水溢得滿地都是,千梧點著一根白蠟,黑眸在慘淡的燭光中卻躍動著一股生氣勃勃的神采。

“你把香皂丟進水裏化了——”

話音戛然而止,江沈站在洗手池前緘默。

千梧伸手進水裏,一把撈出管家的香皂。

另一塊香皂已化成很小一片皂片,手裏這塊卻依舊保持著原來的樣子。

“我一直在想,如果剪燭永遠無法傷害莊園主,這副本不就無解了嗎。”千梧捧著香皂,挑起的紅唇在燭光中十足清艷。

“看來他和管家每人都有這樣一塊巫醫處理過的香皂,不會融化,也不會被消耗。十二點前,他要用這塊香皂洗澡,才能在午夜擁有巨大力氣,並暫時免受女鬼傷害。這,就是莊園主每晚洗澡的秘密。”

江沈正要說什麽,女傭忽然出現在房門口。

肥長的臉上牽起一絲陰慘的笑意,啞聲道:“兩位大人,我來說明一件情況。”

女傭輕輕欠身,“我在管家的垃圾桶裏找到了大人的畫,會遵照您的要求貼在他的墓碑上。”

“請用502膠。”千梧立刻點頭,“對了,莊園主還好嗎?”

女傭說:“他很好。我剛從花園回來,莊園主讓我提示各位大人,即使管家死了也不要遲到。”

走廊上剛好路過的彭彭聞言咚地一屁股坐在地上,一點點蹭到墻邊抱著燈柱抖成篩子。

千梧唇邊卻綻放一抹了然的笑意,“我知道了,多謝。”

距離十一點還有最後兩分鐘,玩家們急匆匆往面試廳跑,女傭也消失在走廊上。

彭彭和屈櫻面面相覷,彭彭嚇傻了,瑟縮著呢喃:“為什麽……為什麽……為什麽他又出現了,我們明明殺了他啊……”

“任務沒有完成,任務目標就會自動刷新,這是神經的仁慈。”

千梧低眸無聲一笑:“彭彭別去面試了,跟我和江沈出去一趟。”

江沈瞟他一眼,“拉走兩個候選新娘?這麽莽嗎。”

千梧冷漠臉,“反正你也選不上。”

“……”

江沈挑眉,“選上新娘,你很囂張啊。”

十一點的鐘聲響徹莊園,嗩吶樂四起。

三人一路沿著旋轉樓梯向下,離開古堡,徑直走進恐怖花園。

“大佬們,我還是沒沒沒沒明白。”彭彭抱著頭走路,“BOSS還他媽的能覆活?這副本還有沒有解了?我們現在是要幹什麽?你們騙我逃面試萬一我被女傭捏碎腦殼怎麽辦?等等,女傭能捏碎腦殼嗎??”

“你需要搞清楚一個問題。”

千梧聲音清冷:“莊園主不是BOSS,這個副本只有一個BOSS,是唐剪燭。玩家的任務是完成BOSS下達的覆仇指令,而莊園主只是BOSS的覆仇獵物之一。”

“我暈了我暈了我暈了。”彭彭瘋狂覆讀,“我和屈櫻真的殺了他了!他死了他死了,他下午絕壁死了!”

“明知線索不會白給,還選擇無腦殺人,你們做的是心懷僥幸的無用功。”千梧註視著陰森黑暗的園林,輕聲道:“神經讓我們尊重每一個副本的鬼怪。而她說,她永遠不會原諒。”

江沈走在千梧身邊,語氣平靜,“我們必須,讓她親手殺死莊園主。”

花園裏鴉雀無聲,面試時大概是莊園主唯一不在房間的時刻,他會在面試廳黑洞後看著玩家,這就是副本唯一的破局機會。

江沈進到浴室,撬開中藥匣上的小鎖頭,把一塊全新的普通香皂替換進去,又把鎖頭恢覆原樣。

千梧則繞到前屋,搬著凳子又爬上了燈籠旁。

兩天過去,燈籠上又蓋了薄薄的一層灰,他依然用手帕細細地溫柔地擦拭幹凈。拉開暗門,看見了那枚紅蠟燭。

“剪燭。”

千梧伸手進去,虛空地在紅燭上空做出了一個安撫的動作,但很紳士地沒有觸碰到。

“今天你也很好看呢。”

“江沈已經送了你管家這份禮物,今天,我把脆弱的莊園主也帶來了。謝謝你的提示,還有帳房外幫我開鎖的指引。”

他靠近紅燭,黑眸微垂,輕笑著說道:“一定很想親手殺了他吧。這些年,久等了。”

紅燭在夜色中忽然一動,片刻後竟跳動出一簇鮮紅的火焰,在燈籠中灼灼地顫抖著,滾下一滴燭淚。

這是千梧第一次見紅燭燃燒,莊園裏第一簇暖色的燭光。

燭光映在他臉畔,炙熱明亮,他忍不住伸手拂去了那滴滾燙的燭淚。

時至今日,千梧仍覺得這根紅燭很美。

和厲鬼無關,和莊園裏的罪惡無關,從他看這紅燭第一眼起,就覺得這根蠟燭身上有著一種靈感。

在這種靈感籠罩下,一個近乎枯竭的藝術家的靈魂,似乎也能緩緩回神。

他關上燈籠,回到婚房外的樹木後。

“今晚就在這洞房外,守她一會。”

燭光中,那雙黑眸靜謐澄澈。

江沈側過頭安靜地看著他,他看他的眼神仿佛很想撩開他的頭發在眼睛旁輕輕親吻,但他很快忍住了,又沈默著轉了回去。

“今天是第三個晚上。”江沈望著紅燭輕聲說,“副本裏的玩家應該感恩,他們和你一起進本。”

“我也該感恩。”千梧淡淡笑著說,“有人那晚守我一命。”

還有一刻鐘十二點,琪琪哭泣著被女傭扭送入洞房。

“屈櫻下午找你前,有和琪琪單獨相處過嗎?”千梧忽然問道。

彭彭點頭,“我在走廊上碰到她,她剛從琪琪房間出來。”

千梧沈默。彭彭又扭過頭,問道:“怎麽了?”

千梧無聲一笑,“到這種地步,還說自己只是一個淒慘的女高中生麽。”

沒多久,重新刷新的莊園主如常從外面直接進入浴室洗澡,仿佛完全不記得下午發生過什麽。

千梧在門上倒影中看見他翻出香皂丟進木桶,趕在十二點前最後一分鐘,急不可耐地跳進浴桶。

撲通一聲入水後,水裏卻忽然傳來短促劇烈的掙紮。

那男人很快發現香皂不對勁,開始瘋狂地翻找身後的中藥櫃。

十二點鐘聲響起。

掛在婚房頂上的紅燈籠忽然熄滅,一切的聲音從此消無。

天地萬籟,一片死寂,仿佛再也不會有任何聲音。籠罩在莊園裏的陰森也隨之消散了。

新房裏的琪琪循著聲音推開暗室門,然後淒厲地尖叫起來,江沈走上去一把拉開了外面的門。

莊園主死在浴桶中。

頭掉下來,滾在門邊。浴桶裏是一整桶觸目驚心的凝固的紅蠟,他的身體被凝固在蠟中,慢慢化成血。

琪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,“他是莊園主嗎,屈櫻姐姐說十二點後拼死跑出房間就不會有事了,可他怎麽就……”

江沈不答反問,“是你求屈櫻一定要在今天下午殺死莊園主的嗎?”

“唔?”哭泣的女高中生一楞,呆呆地看著他,“你在說什麽?是屈櫻姐姐殺了莊園主?”

她驚恐地捂住嘴,又很快搖頭,“不可能的!剛剛莊園主還在貓眼裏選人。”

千梧面無表情地從她身邊走過,淡淡道:“不必演了。”

“今天是第三個晚上。”

千梧意興闌珊地看著她,“二十五個玩家,人人都亮過天賦。但你好像一直都只抱著胳膊哭,捂住袖子不讓人看見你的神經。”

“演戲不累麽。”

“你,到底是幹什麽的。”

琪琪忽然瞇起眼,無辜的表情消失不見,片刻後她詭異一笑,紅腫的眼眸中陰險畢露。

天使揭下面皮,廝磨著獠牙。

“千梧老師在說什麽呀?”

“讓我們看看你的神經。”千梧眼眸冰冷:“不然就殺了你,副本裏真正的BOSS和我交情很好,多殺你一個不在話下。”

江沈聞言拔出軍刀,推刃出鞘。

“求什麽BOSS。”他淡笑著說道:“我是幹什麽的。”

“算啦算啦。不玩啦。”

琪琪忽然譏諷地輕笑一聲:“看來這個副本確實結束了,我能感受到那種壓抑的氛圍撤去,確實不必演了。”

她說著一把捋起校服上衣袖子,露出兩根神經。

一根是趨近飽和的海藍色。拋開江沈不算,大概是副本裏冷靜天賦最強的玩家。

而另一根和所有人都不一樣,是深得發焦的褐色。

兩根神經都不在初始值,冷靜神經大概有三厘米長,黃色那一根則已經蔓延到小臂中段。

“謝謝你們啊。”

女高中生低頭陰陰地笑出聲,“一群運氣爆棚的新人,不僅餵出了品質很好的神經,而且最容易死人的第一個本只遇上我一個放逐者。”

千梧瞳仁深處縮了一下,黑眸中映著那女孩的詭笑。

“什麽是放逐者。”他輕聲問道。

女孩擡眼,明明是年輕的面容,眼眸中卻盛著令人發寒的算計。

“放逐者,是比BOSS更可怕的東西。”

她用指甲在褐色生長的神經上一劃,說道:“教你認認。這根,是欺騙神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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